作者：宋茉子

近年来，“登雪山”已不再只是专业登山者的专属，而是变成一种时髦体验，在社交网络上颇受追捧。高海拔下的壮丽云霞、山腰缓步的牦牛、近乎垂直的冰川、阳光下意气风发的笑脸，景色壮丽而纯净的视频配上“没有痛苦的美丽不圆满”“一辈子能看几次这样的景色”等文案，再加上评论区“有腿就行，装备全包”的诱惑，常常引人发问：“我只要带好钱，就能冲了是吧？”

或许，征服自然是千百年来刻在人类骨子里的追求。在海拔数千米的雪山成功登顶，不仅意味着克服惰性、战胜自我，也象征着掌握领地。海拔越高，登顶快感越强烈。拍下整个过程，配上音乐，登顶就变成一场可被观看和转发的体验，也成了个人品牌的一部分。登顶证书，成了年轻人“酷”的证明。

应当承认，雪山提供了一种天然的精神寄托。纯净的自然风景、痛苦的高反、与当地村民的交流，这些城市里得不到的体验，构成了一种疗愈叙事，对焦虑内卷、身份迷失的年轻人，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。

但许多人也严重低估了这场浪漫体验的代价。去年12月，一名22岁男生因高原反应倒在云南香格里拉哈巴雪山；今年4月，一位驴友从四川阿坝的萨武雪山下撤，刚吃完一碗面便突然倒地离世；今年5月，一位游客在四川四姑娘山因高反抢救无效死亡。

而这些，只是众多户外事故中的几例。户外徒步的危险远不止高反，失温是最常见的致命原因之一。许多雪山线路要求凌晨出发，夜间气温极低，而许多人不重视休息，装备准备不到位，一旦体温无法维持，很可能陷入昏迷。令人更意外的是，看似安全的夏秋季反而是失温的易发季节。

除此之外，溺水、雷击、雪崩、迷路、滑坠等意外也是常见杀手。很多人抱着侥幸心理，觉得“我不是专业驴友，不会走那么危险的路线”，殊不知在雪山细微多变的环境中，一根树枝、一块湿滑的石头、一条看似平稳的小路都可能是致命因素。可怕的是，许多人连普通低海拔的山都没真正爬过，对户外活动和自身体能几乎没有任何认知，就将生命全盘托付给陌生的导游。

当前，大量新客在流量带动下涌入户外行业，而业内成熟领队却严重不足，许多不具备专业资质的人也开始带队接单。这些业余领队能力参差不齐，遇到紧急情况，往往束手无策。除此之外，一些俱乐部为了抢客，宣扬“保姆式”登山体验，把登顶、打卡、拍照作为流水线目标，在“不登顶就可能被退钱”的心理下，很可能忽略游客的身体状况，继而酿成悲剧。

据媒体报道，近年来我国户外运动参与人数已超过4亿。在户外常识与生存技能普遍缺位的现状下，行业亟须健全法规与监管。而对于跃跃欲试的普通人来说，更该认识到——即便有专业领队，高原风险依然无法被完全规避。制度再完备，为自己生命负责的只能是自己。

成熟的冒险，不是把命运交给天气、运气或他人，而是尊重自然、了解自己、珍惜过程，把人生路上的每一个脚印，都走得认真而踏实。